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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以小博大 远交近攻
日期:2012-01-30 19:18  点击:918

卡塔尔:以小博大 远交近攻 

丁  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博士) 

赵元昊(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近东语言文化系博士候选人)

 

(载马晓霖主编:《阿拉伯剧变—西亚、北非大动荡深层观察》,北京:新华出版社,2011年版,第111—121页)

 

卡塔尔位于波斯湾沿岸,面积仅约1.16万平方公里,人口约83万。卡塔尔是一个典型的小国。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小国,在今年阿拉伯革命中积极弄潮,异常活跃,俨然阿拉伯革命的领头羊和发动机,引人注目。

其实,卡塔尔并不是一匹阿拉伯的政治黑马,而是经过近年来的一系列外交活动逐步凸显其身影的,比如参与调解中东地区冲突,如黎巴嫩政治危机、苏丹达尔富尔问题等危机和冲突。这些努力取得显著成效,对缓解中东紧张局势,化解地区冲突做出了重要贡献,其在调解地区冲突中发挥的作用得到国际社会的积极评价。

  

一、卡塔尔在危机管理和冲突调解中的积极作用

1995年,卡塔尔现任埃米尔哈马德·阿勒萨尼上台。哈马德执政以来,在内政、外交等多个领域实施改革,致力于将卡塔尔打造为“新型国家”。[1]1997年,卡塔尔成立“援助苏丹委员会”,标志着卡开始实施积极的外交政策,参与调解地区冲突。[2] 伊拉克战争结束后,伴随着中东均势被打破,中东进入新一轮冲突频发期,卡外交调解行动也随之进入活跃期。卡外交斡旋发挥较大作用的事件包括黎巴嫩危机、苏丹达尔富尔问题,加沙战争以及2011年爆发的阿拉伯世界动乱。而2011年的阿拉伯多国政局动荡,更显卡塔尔的活跃的作用,暂且不谈它主办的阿拉伯半岛电视台的颠覆性宣称作用,就是卡塔尔政府本身,也显示了“小小秤砣压千斤”的重要作用,标志着卡塔尔以小博大的攻势外交进入一个令人瞩目的阶段。

 1,全面介入、干预阿拉伯国家内政

2011年初,突尼斯、埃及相继爆发大规模游行示威,最终导致这两个国家政权被推翻。在突尼斯和埃及的影响下,利比亚、巴林、也门、叙利亚等几乎所有阿拉伯国家均出现程度不同的动乱,其中利比亚的国内政治危机还引发西方国家的军事干涉。卡塔尔在这次阿拉伯国家史无前例的政治动荡中,延续了其一贯的激进外交路线。

卡塔尔政府资助的半岛电视台全面报道了这场政治危机。半岛台支持民众反政府活动的立场,成为有关国家局势发展的催化剂。然而,半岛台对这次事件的报道采取了双重标准,对于海湾国家,特别是巴林的乱局,较少涉及。对于海湾以外国家的动乱,则予以密集报道,这体现了卡塔尔政府对此次阿拉伯世界乱局的立场。

如果说,突尼斯政局突然变化还让卡塔尔政府有点始料不及,进而略显保守,但是,到了埃及局势动荡后,卡塔尔就开始积极介入,并对整个地区的局势发展有了清晰的预判,同时制定了本国的外交战略。穆巴拉克宣布辞职后,第一个对此表示欢迎,对埃及革命者表示祝贺的就是卡塔尔。反应之快十分令人瞩目。卡塔尔向埃及提供大笔援助和投资,帮助其在动乱后实现经济复苏。5月25日,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访问埃及,宣布卡将在埃及投资建设多个基础设施和工业项目,总金额达100亿美元,包括购买埃及国债,在亚历山大米拉哈特地区兴建世界最大的港口等。

3月19日,法、英、美等西方国家开始对利比亚进行军事干涉。卡塔尔积极支持安理会1973号决议,派出多架战斗机参与在利建立禁飞区的军事行动。3月28日,卡宣布承认利反对派组织—全国过渡委员会,成为继法国之后第二个承认该委员会合法性的国家,也是承认该委员会唯一的阿拉伯国家。卡还与利反对派达成协议,帮助其销售原油。4月13日,由西方国家、部分阿拉伯国家及联合国、北约等国际组织代表组成的“利比亚联络小组”在多哈举行首次会议,这次会议明确要求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下台。4月下旬,卡塔尔宣布在突尼斯边境建立野战医院,为利比亚内战伤病人员提供战地救护。

卡塔尔积极参与海合会对也门危机的调停工作,敦促也门总统萨利赫交权以平息内乱。然而,萨利赫指责卡煽动也门动乱,并以此为由,拒绝在政治过渡协议上签字,卡塔尔也随即宣布退出对也门危机的斡旋,成为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中态度最为强硬的一个。

叙利亚危机演变过程中,原本关系不错的卡塔尔最初还表现出超脱,通过外交大臣谢赫哈马德呼吁叙利亚“进行建设性对话并达成成果,满足叙利亚人民的愿望,实现国内稳定”,表现出不干涉或反对干涉叙利亚内政的态度。但是,随着叙利亚危机的加剧和西方世界谴责、制裁压力的增加,卡塔尔再次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于7月17日召回驻叙利亚大使,无限期关闭使馆,使双边关系滑到谷底。

其实,综观卡塔尔近些年的表现,今年这些比较出位的表现,是其过往若干年地区危机仲裁者角色的延伸或升级。全面回顾和了解卡塔尔对外部事务的介入,更能系统地了解卡塔尔的攻势外交。

卡塔尔多次在化解地区冲突与危机中扮演枢纽角色,其号召力强,调解成效显著,在部分地区冲突的调解中,卡塔尔的影响力甚至超过联合国、阿盟等国际组织。摩洛哥学者穆罕默德·巴扎兹认为,哈马德上台以来,“卡塔尔开始在阿拉伯世界,特别是海湾地区拥有了稳定而突出的地位”,“卡塔尔多次提出政治倡议,缓和紧张局势,弥合观点差异,寻求解决之道,多次阻止局势恶化。”[2]

2,黎巴嫩危机

2005年2月,黎巴嫩前总理拉菲克·哈里里遇刺身亡,黎国内政治斗争开始激化。2007年,黎前总统拉胡德任期结束后,黎无法选出新总统,政局持续动荡,几近内战边缘。2008年5月,在黎政治危机持续18个月,近6个月处于无总统状态后,卡塔尔在阿盟支持下,开始调解黎巴嫩政治危机。在卡主持下,黎巴嫩冲突各方在多哈举行会谈,最终达成《多哈协议》。根据该协议,黎各派就总统人选达成一致,并组成民族团结政府。

多哈会谈暂时结束了黎政治分裂局面,化解了黎政治危机,从而避免了黎巴嫩冲突演变为内战。此前,一些地区和国际势力如美国、沙特、埃及等国,曾多次试图调解黎政治危机,然而,由于它们与黎国内某些政治派别存在特殊关系,从而影响了调解的公正性,导致这些调解努力均以失败告终。卡与黎各政治派别均保持良好关系,其提出的解决方案顾及各方利益,获得冲突各方欢迎。

3,达尔富尔问题

2003年2月以来,苏丹达尔富尔地区“苏丹人民解放运动”、“正义与公平运动”等黑人部族武装,与该地区的阿拉伯骑兵(Janjaweed)发生武装冲突,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人道主义危机。其间,联合国、非盟等国际组织曾多次斡旋达尔富尔冲突,冲突双方曾于2006年达成停火协议,但该协议未能得到遵守。2007年,达尔富尔地区局势再度恶化,和平进程陷入僵局。

2008年9月,在阿盟和非盟支持下,卡塔尔开始斡旋达尔富尔问题。在卡尔主持下,2009年2月,苏丹政府与“正义与公平运动”组织于多哈举行和谈,并签订和解协议。

卡塔尔的斡旋行动为政治解决达尔富尔问题提供了框架和机制,有助于达尔富尔局势的缓和。虽然,部分冲突方未参与和谈,达尔富尔问题也未得到全面解决,但是卡塔尔的调节行动对防止达尔富尔局势进一步恶化,和该问题的最终解决打下了基础。和谈各方均对卡塔尔的调解表示满意,苏丹外交部长阿里·卡尔提对卡为实现达尔富尔和平做出的努力表示赞赏。 苏丹反对派领袖哈桑·图拉比认为,“卡塔尔是可信赖的调解国,阿盟委托卡塔尔调解达尔富尔问题是正确的决定。”国际社会也对卡塔尔调解达尔富尔问题表示欢迎,法国政府还派代表团列席多哈谈判。[3]

4,加沙战争

2008年12月27日,以色列以报复哈马斯向以发射火箭为由,向加沙地带发动代号“铸铅”的军事行动。以军对加沙的猛烈轰炸持续22天,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人道主义灾难。

卡塔尔自战事伊始就表现出对加沙局势的严重关注,并强烈谴责以色列的军事行动。2009年1月16日,卡塔尔宣布冻结与以色列的关系,要求以色列关闭驻多哈贸易代表处,并要求其工作人员限期离境。在国际和地区力量调解无效的情况下,卡塔尔不顾未获阿盟许可,与会国数量未达法定15个成员国等不利条件,宣布承办多哈紧急峰会,讨论加沙局势。最终有13个阿盟成员国与会,会议就谴责以色列军事行动,向加沙提高人道主义援助等问题形成决议,并提交随后在科威特举行的阿拉伯经济峰会。

卡塔尔在加沙战争期间,不断向以色列施压,要求其立即停火,并团结阿拉伯反战力量,挑战埃及、沙特甚至美国在哈马斯问题上的立场。这次调解行动表现出卡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和号召力。由于埃及和沙特两个传统的阿拉伯外交大国的不作为,卡塔尔的立场赢得了阿拉伯国家和民众道义和舆论上的支持,被誉为“阿拉伯立场的协调者”,从而提升了卡塔尔的国家形象。《阿拉伯圣城报》谴责埃及不顾巴勒斯坦人民的苦难,认为卡塔尔在加沙战争期间主办的紧急峰会团结了阿拉伯国家,“挽救了阿拉伯人的立场,使其返回正规,将矛盾还原为以色列和阿拉伯人之间的斗争。”[4]黎巴嫩前外长法齐·萨鲁赫指出,多哈峰会促进了阿拉伯国家的团结。[5]

 

卡塔尔参与调解的主要地区冲突一览表

 

时间

斡旋/调解行动

1997年

成立对苏丹援助委员会

1998年

调解苏丹政府与国民大会党冲突

1999年

调解苏丹与厄立特里亚关系

2000年

与阿曼、沙特组成三方委员会调解伊朗与阿联酋领土争端

2003年

在伊拉克战争前在美伊之间斡旋

2004年

调解也门胡塞派与政府武装冲突

介入伊拉克日本人质事件

2006年

调解达尔富尔问题

在安理会呼吁以色列停止对黎巴嫩军事行动

敦促和平解决伊朗核问题

2008年

调解也门胡塞派与政府冲突

调解黎巴嫩国内政治危机

2009年

加沙战争中斡旋巴以冲突

主办新一轮达尔富尔问题和谈

2011年

深度介入利比亚危机

 

二、卡塔尔积极调解地区冲突的动因

卡塔尔对调解地区冲突表现出持续的积极性,这与绝大多数小国的外交政策和实践有较大区别。因此有必要分析作为一个小国,卡采取积极的外交政策的动因。卡调解地区冲突的主要动因有以下3点。

1、  营造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

虽然卡塔尔在国际事务中表现活跃,但是其外交政策的重心从未离开与其关系最密切的中东地区,参与海湾地区或阿拉伯世界事务是卡外交政策的核心。穆罕默德·巴扎兹指出,卡塔尔外交政策的重点是发展与阿拉伯国家,特别是海湾国家的关系。卡外交政策的首要目标是维护地区和周边环境稳定,为自身发展营造有利环境。

2、保护在冲突发生国的利益

卡塔尔的外交斡旋活动并非“志愿行为”,经济利益的驱动,是其积极参与冲突调解的主要原因。以黎巴嫩问题为例,卡之所以积极参与调解黎以冲突,促成黎国内和解,最重要的动因是保护卡在黎投资,发展两国在经贸、旅游等领域的合作,以其从中获取经济利益,并增加影响黎局势的能力。以苏丹问题为例,卡通过调解苏丹国内冲突,获得了苏丹石油开采权,并参与苏丹多个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

3、提升软实力

卡塔尔将外交作为提升软实力的重要途径。卡希望通过采取独立外交政策,超越“小国”形象,摆脱对地区或国际势力的依附。穆罕默德·阿卜杜·马吉德指出,“卡塔尔致力于在国际上和阿拉伯世界寻求重要和有效的地位”,“卡塔尔作为中立的调解方,赢得了阿拉伯世界和中东国家的尊重。” 卡通过实施积极外交,展现了特立独行的外交风格,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和尊重。通过积极的外交活动和成功调解地区冲突,卡在国际上树立了负责任的国家形象,软实力获得显著提升。

 

三、卡塔尔外交成功的原因

小国卡塔尔何以取得巨大的外交成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从内因分析,丰富的油气资源及其带来的巨额收入、积极的外交政策以及领导人对外交的重视是卡塔尔外交成功的主要因素。从外因分析,持续动荡的中东局势为卡外交活动提供了舞台。伊拉克战争后,中东政治和安全格局的变化为卡塔尔外交的崛起创造了机会。

1、雄厚的经济实力

卡塔尔石油储量为152亿桶,据世界第14位,天然气储量为910.5万亿立方英尺,居世界第3位,卡还是为世界最大液化天然气出口国。2008年,卡GDP达915.5亿美元,人均GDP达11.1万美元,居世界第二位。雄厚财力是卡塔尔开展外交斡旋和调解活动的基础,为调解地区冲突,卡向冲突国和冲突各方提供经济援助。为此,卡专门成立了苏丹援助委员会和圣城委员会(Lajnat Al-Quds)等对外援助机构。为调解苏丹、黎巴嫩、也门等国的冲突,卡向苏丹提供大量经济援助,投入巨资参与黎巴嫩战后重建和也门北部萨阿德省战后重建。“援助外交”是卡斡旋和调解行动得到冲突各方接受,并屡获成功的重要原因。

2、稳定的国内环境

哈马德上台以来,致力于将卡塔尔打造成“新型国家”,将实现“自由、民主、发展、和平和稳定”确立为治国目标,并为此实施了一系列政治改革。如颁布宪法,实行代议制,举行议会选举,赋予妇女政治权利等。这些改革获得国民广泛支持,营造了和谐稳定的政治环境。此外,卡塔尔是美国在中东地区的重要盟友,美国在卡境内拥有塞利耶和乌代德两个军事基地,其中乌代德基地是美国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之一。美国提供的安全保障,使卡无安全之虞。良好的政治和安全环境使卡有信心和精力调解地区冲突。

3、务实的外交政策

卡塔尔的外交政策具有鲜明的实用主义特征。在外交实践中,卡不以民族、宗教、意识形态划线,投靠大国,跟随盟友,而是以自身利益出发,发展与世界各国的关系,其中包括伊朗、叙利亚等美国的敌对国。卡一直致力于改善和发展与伊朗的关系。美国学者西蒙·亨德森和马修·列维特认为,卡塔尔希望同伊朗保持良好关系,因为卡认为伊朗将在今后成为影响波斯湾地区的重要力量。[6]卡与阿拉伯世界强硬派的代表叙利亚保持良好关系,叙利亚曾多次表示支持卡塔尔的调解行为。它还是少数几个保持与以色列低端外交关系的阿拉伯国家之一。与各种地区和国际力量的良好关系,是卡能够成功调解地区冲突的重要原因。

4、公正的外交立场

卡塔尔奉行不干涉内政、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外交政策,调解公正透明,无预设立场。其参与调解的主要目的是结束冲突。因此,卡塔尔在调解地区冲突时本着公平正义的原则,不偏袒冲突的任何一方,这是冲突各方易于接受其调解的原因之一。卡塔尔大学法律系教授阿卜杜·哈米德·安萨里认为,“卡塔尔的外交调解建立在平衡和透明基础上,从而提高了卡塔尔的信誉,使其能够成功调解很多重大问题。”  这一点与沙特、埃及等国有明显区别。美国学者托尼·白德兰认为,由于黎巴嫩哈里里家族与沙特王室关系密切,沙特对其一边倒地支持,这使萨阿德·哈里里成为“沙特立场的晴雨表”,从而使沙特失去调解黎巴嫩国内冲突的资格。[7]

5、重视外交的领导人

卡塔尔是君主制国家,埃米尔的个人意志和偏好在决策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卡埃米尔哈马德重视外交,主张卡塔尔应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他指出,“卡塔尔应该在坚持和平共处、国际合作、尊重人权基础上以和平方式调解国际争端。 “卡塔尔知道它的底线,它不会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但是希望为善意提供舞台,为对话敞开大门。”卡塔尔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首相兼任外交大臣的国家,这充分体现了哈马德对外交的高度重视。哈马德对外交斡旋和调解工作的兴趣,影响了卡外交政策的取向和实践。

6、丰富的外交资源

卡塔尔积极参与国际组织,利用国际组织的平台,开展多边外交。卡塔尔是阿拉伯国家联盟、海湾合作委员会等14个区域性组织、以及联合国等29个国际组织的成员国, 并在其中发挥积极作用。2005年,卡塔尔当选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此外,卡积极承办高层次国际会议,利用这些会议开展外交活动。2001年,卡承办世界贸易组织第4次部长级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启动的新一轮多变贸易谈判被命名为“多哈回合”。2007年,卡邀请伊朗总统内贾德参加在多哈举行的海合会第28届首脑会议。2008年,卡邀请以色列前外长利夫尼出席第6届多哈民主与自由贸易论坛。2011年,卡塔尔斥巨资,击败美国、俄罗斯强大对手,争取到2020年世界杯足球赛主办权,其前足总会主席穆罕默德·本·哈曼若非贿选丑闻曝光而辞去亚足联主席,则既有可能击败布拉特出任世界足联掌门人,为本国和阿拉伯世界赢得荣誉。

7、重组中的中东外交格局

近年来,埃及专注于国内事务,对地区事务的兴趣下降,在中东的影响力减弱。同时,油价暴涨使海湾国家国力迅速提升,沙特、卡塔尔等海湾国家开始重新评估自己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中的作用,希望通过调解地区冲突,提升其国际地位。埃及的淡出为沙特、卡塔尔等外交新军的崛起创造了机会。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中东问题专家玛瑞娜·奥特威认为,“阿拉伯世界的重心已经东移至海湾,并且这一变化可能长期化。中东新外交的主要施动者将是海湾国家。”

四、卡塔尔外交的作用和影响

卡塔尔的外交斡旋和调解工作,对于缓和中东政治和安全局势,防止冲突,维护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卡塔尔调解下,多次地区冲突被平息,逊尼派阿拉伯国家与伊朗的关系得到改善,阿拉伯世界内部两大阵营之间的矛盾趋于缓和。卡外交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有利于地区局势缓和

外交斡旋和调解在冲突频发的中东是一种稀缺的公共品,由于中东国家利益交错复杂,在教派、民族等因素的影响,以及大国对中东事务的干涉,使冲突调解和危机管理工作异常困难。一方面,大多数国家无力或不愿参与冲突调解,另一方面,有能力和意愿调解冲突的大国在大多数地区冲突中有自身利益和预设立场,从而使其调解工作得不到冲突各方接受。

卡塔尔对多次中东地区危机和冲突的斡旋和调解,对缓和局势,避免大规模冲突和内战方面发挥了显著作用。以黎巴嫩危机为例,各种外部势力通过扶持代理人,将黎巴嫩作为与其对手较量的战场。美国、欧盟、埃及和沙特等外部力量一边倒地站到逊尼派领导的“3·14”联盟一边,中东地区的强硬派叙利亚和伊朗则支持真主党领导的“3·8”联盟,这使成为使它们失去了调解黎危机的资格。外交调解的缺位导致黎政治危机久拖不决,使国家处于内战边缘。卡塔尔对黎政治危机的调解,有效化解了战争风险,防止黎冲突外溢。

2、  有利于缓和伊朗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

伊拉克战争后,随着伊朗实力地位上升,在教派、民族矛盾的共同影响下,伊朗与逊尼派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安全困境成为中东安全体系的新特征。这一矛盾在伊拉克、黎巴嫩、巴勒斯坦、也门的政局中均有明显体现。

为防止阿拉伯国家与伊朗的矛盾激化,卡塔尔利用其与伊朗的良好关系,积极设法改善双方关系。2007年12月,伊朗总统内贾德应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邀请,出席海合会多哈峰会,这是伊朗领导人首次出席海合会峰会。2009年1月,内贾德还应邀出席了在多哈举行的加沙问题阿拉伯紧急峰会。虽然,卡塔尔缓和伊朗与阿拉伯国家关系的努力遭到部分阿拉伯国家批评,但卡为阿拉伯国家与伊朗的沟通提供了平台,有助于促进双边对话,缓和对立情绪。

3、  有利于阿拉伯世界强硬派与温和派的沟通

伊拉克战争后,中东形成了以埃及、沙特为核心的温和派阵营(al-I’atidāl),及以伊朗、叙利亚,以及受到二者支持的真主党、哈马斯组成的强硬派阵营(al-Mumāna’a)。两大阵营在中东和平进程、黎以冲突与加沙冲突等问题上存在分歧。卡塔尔作为温和派阵营“GCC+2”联盟的组成部分, 与强硬派的叙利亚、伊朗均保持良好关系,这使卡成为联系两大阵营的沟通渠道。卡塔尔的存在对两大阵营矛盾的升级起到有效的缓释作用。美国丹佛大学教授韦伯斯特·布鲁克斯认为,哈马德外交政策是“平衡的实用主义主义”(Balanced Pragmatism),致力于沟通逊尼派与什叶派、温和派与强硬派之间的关系。  

卡塔尔积极的外交政策和频繁的调解行动,也对其与地区大国的关系带来负面影响,特别是与埃及和沙特的关系。埃及和沙特是中东传统外交大国,在中东外交中扮演重要角色,是中东冲突的主要调解人。然而,卡塔尔外交的崛起冲击了它们的地位。卡塔尔多次取代埃及的角色,成为阿拉伯立场的协调者,引起埃及的不满。卡与埃及在哈马斯、真主党、伊朗等问题上一直存在分歧。[8] 卡与伊朗的良好关系也招致沙特不满,2009年,两国围绕也门萨阿德省冲突产生分歧,沙特指责卡塔尔受伊朗指使,偏袒胡塞派武装。 [9]

卡塔尔特立独行的外交风格亦影响到卡美关系。美国认为卡在地区事务上,挑战其权威。由于卡与中东激进势力的良好关系,美国曾警告卡塔尔,如果卡继续奉行与美国相左的政策,美国将关闭其在卡的军事基地。

 

五、卡塔尔外交对小国外交的启示

国际关系理论认为,小国由于受到诸多不利条件的限制,在外交上处于弱势地位,难以对国际关系产生实际影响。小国外交的主要特点有,“低层面地参与世界事务;选择中立地位,依靠大国;外交资源不足导致外交不自如;小心谨慎,举措考虑各方意见等。”有学者认为,“冷战结束之后,小国的声音在国际上越来越弱,以致销声匿迹。”[10]

然而,卡塔尔成功的外交实践说明小国能够在国际政治,特别是危机管理和冲突调解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某种程度上说,卡塔尔外交成就颠覆了国际关系理论对于小国外交的部分认识。作为小国外交的成功范例,卡外交政策和实践对小国外交的启示主要有以下3点。

1、  小国在国际政治中可发挥重要作用

当前国际体系虽由大国主宰,但这并不意味着小国不能发挥其在国际政治中的作用。

首先,由于小国对国际事务的参与的广度和深度有限,利益面较窄,这反而为其带来某些大国不具备的优势和灵活性,使其能够在危机管理和冲突调解方面发挥独特作用,填补某些大国在国际危机管理和外交调解上的盲点和空白。

其次,在国际冲突调解中,由于大国不担心小国插手冲突国事物,可以放心地委托小国从事斡旋工作。因此,小国在国力上的劣势,在调解和斡旋工作中,反而成为优势。

第三,小国对其外交活动结果的预期较低,无须像大国那样担心其外交政策或行为对其地区政策或全球战略带来负面影响。这使小国的外交行动成本较低,如果成功调解冲突,则能提升国家形象和软实力。即使失败,亦能赢得尊重。

卡塔尔对中东地区危机和冲突的成功调解,挪威促成巴以和谈,丹麦主办气候变化峰会等案例均说明,小国在一些复杂的国际和地区问题上不仅可以发挥重要作用,甚至在某些问题上,其作用可能超过大国。

2、  小国外交并非完全依附大国

由于小国受实力局限,往往选择与大国结盟,在外交上跟随大国。然而,即使选择与大国结盟的小国,亦可保持其外交的高度独立性。

卡依靠美国的军事力量保障国家安全,但其外交活动并不受制于美国。卡在哈马斯、伊朗等问题上的立场,与美国相左,也与盟国在中东地区的其他盟友有明显区别。由于小国的外交活动难以对大国的全球和地区战略产生实质性影响,其外交活动不会受到大国的高度关注,大国对其外交活动施加的压力也随之减少。美国学者西蒙·汉德森和马修·列维特认为,美国前总统布什无暇顾及一个“海湾小国”,是导致卡塔尔对哈马斯、伊朗态度未紧跟美国的原因之一。这说明大国不能完全左右小国在国际事务中的立场。

3、卡塔尔外交模式的特殊性

虽然,卡塔尔外交模式对小国外交有一定的启示,甚至可以成为小国外交的典范,但必须看到,这一模式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局限性。

首先,小国影响力有限,外交政策的重点是周边和地区事务。卡塔尔是一个中东国家,冲突频发的中东,为其外交斡旋和调解活动提供了舞台,世界其他地区的小国则未必拥有类似的外交舞台。

其次,虽然卡是一个小国,但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小国,它是能源,特别是天然气领域的大国。丰厚的油气收入使卡塔尔有精力和信心发展外交。对于大多数小国而言,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发展问题,这无疑阻碍了它们参与国际事务的热情。同时,它们也无力负担外交调解所需的巨额开支。

 

六、结论

卡塔尔地处持续动荡,冲突频发的中东。为获得稳定的发展环境,卡利用自身能源和经济优势,广泛而深入地参与地区和国际事务,取得了丰硕的外交成就,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外交理念和风格。在卡调解下,多次地区冲突被平息,阿拉伯国家与伊朗的关系得到改善,阿拉伯世界内部两大阵营之间的矛盾趋于缓和。卡塔尔的外交斡旋和调解工作,对于缓和中东政治和安全局势,防止冲突,维护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卡塔尔首都多哈被誉为 “中东国际会议中心”和“阿拉伯和解之都”。[12]通过外交活动,卡塔尔的国际地位和软实力得到显著提升。同时,卡塔尔的外交实践成为小国外交的典范,丰富了国际关系理论对小国外交的认知,对于研究当前国际政治格局下小国外交的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1] Mohammed al-Bazaz. Al-Tawajhat al-Jadidah li-al-Siyasat al-Kharijiyah al-Qatariyyah fi Alam Mutahawol[J] . Attarikh al-Arabi, 2008. Vol. 44.

 

 

[2] Mohammed Hafiz Abd al-Majid. Al-Halat al-Qatariyah wo al-Mshhad al-Siyyasi al-Arabi[J] . al-Siyyasah al-Dauliyyah, 2009. Vol. 176.

 

 

[3] Mohammed Salih. al-Turabi yetewoga’a najah al-Mubadarat al-Qatariyyah li-Halli AzmatDarfur[N]. Alarab Daily,2008-9-22.

 

 

[4] Ibrahim Garsis. al-Khilafat al-Arabiyah wo Woswas al-Zia’mat[N] . al-Quds Al-Arabi,2009-02-13.

 

 

[5]Doha summit achieves Arab solidarity[N] .Qatar Morning Post,2009-02-04.

 

 

[6] Simon Henderson, Matthew Levitt.Qatar ChallengesWashington on Hamas[J] . Policywatch, the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2009-02-02.

 

 

[7] Tony Badran. Saudi-Syrian Relations after Hariri[J] .Middle East Monitor, 2006(1). Vol. 1.

 

 

[8] Brenda Gazaar. Arab leaders convene atDoha summit[N] .Jerusalem Post,2009-05-30.

 

 

[9] 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Yemen: Defusing the Saada Time Bomb[R] .Middle East Report No. 86,2009-05-27.

 

 

[10]方祥军,李波.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中的小国概念分析[J] . 国际论坛,2005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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